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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无唤我阿姐人（第1页）

平阳公主收到消息时，正在府里看新酿的酒。青瓷酒瓮刚开封，醇厚的酒香漫了满室，她指尖还沾着酒液，听见侍女带着哭腔说“长公主薨了”，那点酒液瞬间凉得像冰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她猛地转身，金步摇撞在鬓角，疼得她倒抽口气，却顾不上揉。前几日她还去宫里看过琙儿，那时妹妹虽瘦得脱了形，却还笑着跟她说“阿姐，等我好起来，咱们还去上林苑射猎”，怎么说走就走了？

侍女跪趴在地上，话都说不连贯：“宫里来的人说……卯时刚过，长公主就……就去了……陛下在殿里砸了东西，谁也劝不住……”

平阳踉跄着后退，后腰撞在酒瓮上，瓮身摇晃，琥珀色的酒液泼出来，溅湿了她的裙摆。她忽然想起小时候，琙儿总爱跟在她身后，像只小尾巴。她教琙儿插花，琙儿却偷偷把花枝折成箭杆的模样；她带琙儿看歌舞，琙儿却盯着乐师手里的编钟，说“这铜料改铸兵器定是好的”。那时她总笑妹妹“野得不像个公主”，可每次宫宴上有人暗讽琙儿“不守规矩”，她总会第一个站出来护着：“我妹妹聪慧，你们懂什么？”

后来琙儿成了将军，披甲出征那天，她去送，看着妹妹银甲上的寒光，忽然红了眼：“战场凶险，实在不行就回来，阿姐养你。”琙儿却拍着她的手笑：“阿姐放心，我还要回来喝你酿的酒呢。”

如今酒酿好了，人却没了。

“备车，进宫。”平阳抓起披风就往外走，指尖抖得系不上绳结。她知道刘彻此刻定是痛不欲生，可她这做姐姐的，总得去看看。那是她们一起护着长大的妹妹啊，是那个会在她被驸马冷落时，带着一队女兵闯进驸马府，把她接回公主府，说“阿姐别怕，有我呢”的小丫头。

马车碾过长安的青石板路，平阳掀开车帘，看着街旁的槐树。去年这个时候，琙儿还在这里停下车，买了串糖葫芦塞给她，说“阿姐你看，跟咱们小时候吃的一样甜”。那时阳光正好，妹妹的笑比糖葫芦还晃眼。

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平阳坐在车里，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忽然捂住胸口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。从今往后，朝堂上再没人能替阿兄算清那些繁杂的钱粮，宫宴上再没人会悄悄把她不爱吃的鱼脍换走，这世间，再也没有那个会甜甜喊她“阿姐”的刘琙了。

到了宫门前，就听见宣室殿方向传来压抑的哭声。平阳脚步一顿，忽然蹲下身，捂住脸失声痛哭。她这一辈子，见惯了宫廷倾轧，早已学会不动声色，可此刻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，疼得她喘不过气。

那个总说“阿姐，我没事”的妹妹，那个为大汉撑起半边天的女将军，终究还是累了。

她的琙儿，她的小妹，再也回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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