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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的梅开得正好时，沈砚终于把定魂散的方子补全了。药铺后院的晒药架上，醒心草的干叶泛着暗红，与当归、白术的香气混在一起，风一吹，满院都是清苦的药香。

清玄蹲在石臼旁捣药，木杵撞得石臼咚咚响。“哥，秦先生今早派人来问，说城西张大户的娘又犯了心悸，问定魂散能不能先配一剂。”

沈砚正对着药方子校对错漏，闻言抬头：“醒心草的炮制还差三日，急不得。”他指尖点在“醒心草三钱，酒炙”的字样上——陈跛子的图谱里特意注明，醒心草需用米酒浸润后慢火炙烤，否则药性太烈，反伤心神。

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，是画铺的王掌柜。他抱着个卷轴，进门就笑：“沈先生，您托我找的画，总算寻着了。”

卷轴展开，是幅《山茶药圃图》。画中是座小药圃，圃边栽着两株山茶树，花瓣落了满地。圃里的药草画得极细，沈砚一眼就认出，最靠边的那丛，正是醒心草——叶片深绿，叶尖带胭脂色，与他在黑风口找到的一模一样。画的右下角有行小字：“光绪三十一年，与沈兄同植药圃，山茶开时，药香满径。”

“这是……”沈砚的指尖拂过那行字，指腹蹭到墨迹的凹凸感。

“听说是前几年从个老秀才手里收的，”王掌柜道，“画轴里还夹着东西呢。”

沈砚小心拆开画轴的夹层，掉出半张药方。纸页泛黄，字迹却遒劲：“定魂散辅方：醒心草炙后，需与陈年普洱茶同煎，取茶性之甘缓，中和草之烈气。”落款是“陈默”——正是陈跛子的本名。

“普洱茶……”沈砚想起山神庙里那罐残茶。他转身回屋，从行囊里翻出布包，解开时，干枯的茶叶竟还带着点余香。他取了些茶叶，又从晒药架上掐了片醒心草的干叶，放进瓷碗里用温水泡了。

片刻后，茶汤泛出浅褐，药香与茶香缠在一起，竟比山神庙里那碗更醇厚。清玄凑过来闻了闻：“这味比之前的回甘散还顺。”

沈砚端着碗，走到院中的山茶树下。去年从黑风口带回的草籽，被他埋在了树根旁，如今竟冒出了嫩芽，叶尖的胭脂色在阳光下亮得喜人。他想起陈跛子图谱末尾的话——“望沈兄后人能寻得”，原来所谓的“寻得”，不只是找到草，更是续上那段被遗忘的约定。

“清玄，”沈砚把药方折好，放进贴身的荷包，“明日把定魂散配好，送张大户家去。对了，把这画挂在药铺的前堂吧。”

清玄应着，帮他把画挂在“沈记药铺”的匾额下。画中山茶灼灼，药圃青青，与铺子里的药香相映，倒像画里的光景活了过来。路过的老主顾探头看了，笑着说：“沈先生这画好，看着就觉得心里踏实。”

沈砚站在画前，风从门帘缝里钻进来，吹动画轴的边角。他仿佛看见许多年前，两个年轻人在药圃里栽下山茶，一个研墨画药草，一个蹲在旁翻晒醒心草，茶炉上的水咕嘟作响，药香混着茶香，漫过了整个江南的春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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