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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端着刚温好的参汤进去，阿兄正对着一幅西域舆图出神，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深峻的轮廓。案上堆着未批的奏疏，一旁铜壶滴漏的水声，倒显得这殿内愈发静了。

“阿兄。”我把参汤搁在他手边，发出不轻不响的一声沉响。

他抬眼，见是我，眉宇间的凝重松了些，指尖点了点舆图上的楼兰：“正想找你，这处的商路……”

“商路的事不急。”我打断他，声音里带了几分压不住的郁色，“阿兄，你的后宫，太乱了。”

他微怔，放下手里的朱笔：“又出了什么事？”

“什么事？”我走到他面前，烛火映着我眼底的清明，“前日王氏宫人掌掴了李氏的侍婢，昨日一个婕妤宫里的香料被人动了手脚，今日更甚，张美人竟借着探望母后的由头，在椒房殿外哭哭啼啼，说被李姬抢了风头——阿兄，这是你的后宫，不是市井勾栏！”

他沉默了，指尖在相互摩挲着，良久才道：“朕知道。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阿兄觉得她们翻不出大浪？”我打断他，语气里带了点少年时的执拗，“可阿兄忘了，当年栗姬如何因妒生恨，坏了父皇的事？后宫不是前朝的延伸，该是清静地。”

我望着他，想起小时候他总说“琙儿比我还像个小夫子”，此刻却没了玩笑的心思：“阿兄，你是天子，你的后宫乱了，朝臣便会揣测你的心意，便会有人想借着后宫的风，吹动前朝的旗。到那时，你辛辛苦苦攒下的江山，要被这些阴私绊住脚吗？”

他，指尖抵着眉心，声音低哑：“你想让朕怎么做？”

“立规矩。”我一字一顿，“后宫之事，交由皇后统管，有功则赏，有过则罚，不必事事请示你。让她们知道，恩宠是你给的，规矩是大汉定的。更要让她们明白，她们的家族能荣耀，是因是因为你这个大汉天子，而非她们能在后宫争得几分颜面。”

我见他神色松动，又放缓了语气，像小时候那般劝他：“阿兄，你肩上扛着万里江山，该操心的是匈奴何时能灭，是桑弘羊的算缗令能不能推行，而非今日谁的胭脂艳了，明日谁的发髻乱了。后宫清静了，你才能更安心地往前闯，不是吗？”

烛火摇曳，映得他脸上的疲惫淡了些。他望着我，忽然笑了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，像很多年前那样：“还是琙儿看得透彻。好，就依你说的办。”

我知道他听进去了，心里松了口气，端起参汤递给他：“趁热喝吧，喝了好歇息。你是大汉的天，可不能累垮了。”

他接过汤碗，目光落在我脸上，带着我熟悉的纵容：“有你在，朕塌不了。”

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，落在我们之间，像小时候无数个一起看兵书的夜晚。那时他护着我，此刻我只想替他挡去些不必要的纷扰——他要策马奔腾，我便为他扫净前路的碎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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